第43节(1 / 1)

“郡王妃,您不追究么?”

“时日已久,调查起来费时费力,就算查到,只怕也倒卖出去了。”

珍娘动了动唇,还是道:“只要您想追查,郡王会有办法的。”

“不必了,郡王爷诸事繁忙,他——”

云意的话断在半途,因为她看到熟悉的人影分花拂叶,向她走来。

“拜见郡王。”珍娘行完礼,赶紧拉着丛绿走了。

澹台桢十分自然地取过云意手上的东西:“这是什么?”

“是珍娘整理过的清单。”云意言简意赅。

“你从虞国带来的嫁妆,怎么少了那么多!”

“山高路远,不慎遗失也是有的。”

澹台桢定定地看着云意,云意不喜欢他这种要把人看穿的目光,垂下头:“郡王怎么来了?成亲前夕,我们是不该见面的。”

哼,自从来到北盛,她就没有心甘情愿叫过他一声夫君。澹台桢将清单折起来收好:“话虽如此,但我还是想来看看你。”

“多谢郡王,云意一切安好。”

落日收起最后一丝余晖,天空泛着入夜前的暗蓝。云意一袭凝夜紫绣莲花的襦裙,立于朦胧的池水前,身后,是大片即将凋零的芰荷。随着天色逐渐深浓,云意的身影越发淡了,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夜色中,遍寻不得。

澹台桢心中一动,牢牢地握住云意的手,十指相扣:“到我身边来。”

云意温顺地靠在澹台桢身边,澹台桢一步一步地牵着她,从昏暗的池塘离开,步入灯火盈盈的光明。云意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,澹台桢心中一定。

长廊挂着一溜绘着花鸟的流苏宫灯,与浮莲池那盏烧坏的一模一样。云意想到当时的场景,面色发烫。冷不防身边的人忽地停住脚步,云意一踉跄,问:“怎么了?”

回答她的是炙热的拥抱。久违的男子气息将云意笼罩,无孔不入,云意眼睫颤颤,四周仿佛有呼呼的风声,却吹不到她的面前。

因为有人将她紧紧护住。

良久,澹台桢直起身子,手指一抬,令云意直视他的眼眸:“我们的婚期定在十月十六,我定会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。无论你如何想,都注定是我的妻子。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,你在私下,须唤我夫君,听明白了么?”

“听明白了。”

幽深的古井漾开涟漪,澹台桢低头吻在她眉心:“养好了身子,就给我生个孩子罢。”

云意身子一抖,注视着澹台桢的目光温柔而又心伤。澹台桢不放不离,执拗地等她的答案。

许久许久,云意才松开咬得发红的唇瓣,轻轻地回答:“好,云意都听你的,此生,还望夫君怜惜。”

云破月来,香草绵延,小舟系在池边,轻轻荡漾。

澹台桢眉目舒展,神采夺目,满满的欢喜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腔,溢出来。他横抱起云意,与她面颊相贴:“我们去浮莲池,好不好?”

“这,这不合规矩。”

“明日我就离开,好好守规矩,今夜,你允我一回。”

月色朦胧,依旧可以看得出来云意面如樱桃,灼若芙蕖。她狠狠地纠结一番,羞得埋进澹台桢的胸膛。

澹台桢大笑,稳稳抱着云意穿过灯火辉煌的长廊。剩下一廊璀璨的宫灯,随风摇曳。

岸边昙花已谢,水中却幽幽开出一朵白昙,无力地攀附着有力的臂膀,教人肆意怜爱。

晨光熹微,云意悠悠转醒,身子一动,发现他还在里面,顿时羞赧不已:“澹台桢,你——”

澹台桢贴着她的耳边:“怎么办,我舍不得走。”

云意推了推他:“如今已经八月了,从下旨到大婚,才两个多月。”

“还有两个多月——”

云意无奈,澹台桢缠磨的功夫,又更上一层楼。她回身抱住澹台桢:“那么我给你写信,好不好?此外,我寻个机会,下山一趟,去试穿嫁衣,然后——”

澹台桢听懂了这话的未尽之意,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,这是他二十多年来,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。

那斑斓有毒的海水,已经完全没顶,而他冷静地看着绮梦一般的海域,心甘情愿沉沦。

一对相隔不算远的未婚夫妻,就这么开始了通信。原本云意说七日一封,澹台桢不肯,要三日一封。两人争吵之下,最后定为五日一封。而传信的活,莫名其妙地落在了澹台怀瑾的身上。

丛绿第一次看到澹台怀瑾来送信,像是白日见了鬼。

澹台怀瑾言之凿凿:“黎川和司南都忙得脚不沾地,崔崐与珍娘同是婚期将近,不宜见面。表哥又不想把这件事交给旁人去做,所以我就挺身而出,为表哥解忧。”

丛绿斜眼看他:“世子爷这些日子在王府过得可好?被王爷管怕了罢?”

岂止是怕了,简直不堪回首。澹台怀瑾捏了捏眉间:“别提了,若不是表哥开口,我连王府大门都出不来。”

“辛苦世子爷了,把信给奴婢罢。”

澹台怀瑾看着丛绿:“你好似瘦了,在浮莲居很辛苦?”

丛绿眸光浮动:“奴婢一切都好,多谢世子爷关心。”

“你别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,我无恶意。”

“世子爷——”丛绿垂下头:“你不用高看奴婢,奴婢真的不值得。”

澹台怀瑾笑了:“我也不想高看你,可是我的心不由我。我接这个活儿,也有私心,可以常来看你。”

娇黄的虞美人立在一旁,有风吹来,似在微微颔首。

“世子爷,奴婢已有心上人了,而且,奴婢的身子,给了他。”

仿佛当空劈下一道焦雷,澹台怀瑾脑中一片空白,呆呆地说不出话。丛绿从他袖袋中摸出信来,澹台怀瑾浑然不觉。

“世子爷,对不起。”丛绿极力忍耐着颤抖的双唇,面容一下子失去了血色。尽管说出来也许又要陷进那可怕的梦魇之中,但她不想再耽误他了。他现在伤心难过,时间一久,就会平复的。

捏紧信封的手指白到发青,丛绿踉跄着离开。

回到寝居,云意愣住:“丛绿,你怎么了?”

“姑娘,好冷,奴婢快看不清东西了。”

云意连忙把她扶回自己的房间,以往发病,丛绿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。躺在床上,丛绿的意识开始昏沉,拼着最后一丝清明把信交到了云意手上。云意锁好门,就在门外坐着等。

门内呓语和哭泣交错,云意捏着手中的信封,默默地守着。

她想起初见丛绿的那一日,丛绿气息奄奄地躺在挤满了人的墙根下,双眼大睁着望向天空,里面是浓烈的不解与不甘。她受到触动,唤人将丛绿抬进粥棚,喂下一口稀粥。

后来,她了解到丛绿的经历,才明白丛绿的不解与不甘,都来自于乱世的不公。分明未做过坏事,却连活着都那么艰难。

为什么?凭什么?

云意根据丛绿的口述画出几名流寇的画像,交给云镝。云镝回边境之余扫荡山贼匪类,终于在一处窝点找到了那几名流寇,吊在密林之中,活活饿死。

消息传到丛绿口中,丛绿抱着云意大哭一场,死气沉沉的人重新活过来,死心塌地跟在云意身边。

一时欢愉

半个时辰后,房内恢复了平静。

云意唤下人去烧热水,推门而入。丛绿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,全身上下都湿透了。云意拿出帕子给她擦汗,丛绿虚弱地睁开眼睛:“姑娘——”

“都过去了——”云意手上轻柔:“睡一觉罢,睡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了。”

“奴婢不想睡,奴婢想和姑娘说说话。”

“好呀。”云意侧身坐在床沿上,浮云锦的披帛落在丛绿的手边,轻如羽毛。

“姑娘,今日世子爷过来送信,奴婢跟世子爷说开了。”

云意了然:“怪不得你发病了。不过说出来了也好,世子爷听了真话,才能重新考虑这份感情。”

“一半真话一半假话。我说我的身子给了心上人,他听完都呆住了,不知现在走了没有呢。今夜会不会去酒馆,借酒浇愁。”丛绿闭了闭眼睛。

云意微微一笑:“丛绿,你心里是喜欢他的,对么?”

丛绿茫然地睁开眼,承尘上的双飞蝴蝶绕着芍药,相依相偎。

云意叹了一声:“丛绿,我们这一走,也许与澹台家的人再无相见之日。做你想做的罢,莫要给自己留遗憾。”

丛绿依旧怔怔地看着顶上的承尘,不知她是否听到了。

“郡王妃,热水来了。”珍娘的声音在外头响起。

云意出来道:“你月末就要成亲了,不是让你休息么?手上的事情让其他丫鬟来做。”

珍娘笑笑:“奴婢闲不住,听到丫头们说丛绿不舒服,就过来看看。郡王妃回寝居罢,这里留给奴婢照顾。”

丛绿昏睡之后不会梦呓,云意便道:“嗯,你给她全身都擦擦,然后换一身衣服。”

珍娘答应着:“您就放心罢。”

云意走出门来,漫无目的地想着心事。计划已经相当完善了,她与丛绿会在试嫁衣的那一日,寻到欧阳山庄,离开北盛,离开温国。

而她与澹台桢的这段孽缘,就此结束。

时日无多,他想要她的浓情蜜意,她便给。这是属于他的,最后的温柔。

走着走着,云意忽地见到路中央站着一个人,却是澹台怀瑾。澹台怀瑾不知站了多久,皮肤晒得通红,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,仿佛被施了定身术。

周围有丫鬟和护卫窃窃私语,见到云意现身,恍若见了救兵,纷纷朝她奔过来。

“郡王妃,世子爷不知怎么了,一直站在此处,不说话也不动。奴婢们叫了好多声,世子爷什么也听不见,这可如何是好,要不要找大夫?”

看看天色,丛绿与他说开,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前了。澹台怀瑾一直站在这里,站了一个多时辰?看来丛绿的事,对他打击甚大。

“不用去找大夫,世子爷只是一时中暑,痰迷心窍。你们去打一盆冰水,再送一碗冰镇酸梅汤来。”

下人们得了命令,纷纷散开。云意走到澹台怀瑾面前,径直说:“世子爷,丛绿病倒了。”

澹台怀瑾瞳仁一动,仿佛神魂归位。他挪动着略显僵硬的脖子,低下头看向云意:“什么病,那种病么?现在如何了,大夫看过没有?”

云意讶然:“你见过她发病?”

“见过,在云泽郡的时候。”久站暴晒,澹台怀瑾有些头晕目眩,险些往后跌倒。幸而有丫鬟打水来了,绞湿巾帕给澹台怀瑾擦脸,擦着擦着,丫鬟的脸红了。

云意心道,澹台家的男儿皮相都很不错,很招女儿家喜欢。

澹台怀瑾察觉到了丫鬟的异样,不耐烦地打发她,自己洗脸。丫头委委屈屈地走了,一步三回头。

不多时,冰镇酸梅汤也来了,澹台怀瑾喝下两大碗,觉得精神许多。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袍,对云意道:“让表嫂看笑话了,我,我想去看看丛绿。”

“她现在需要休息,而世子需要思考。”云意声音如缓缓流泉:“她虽名为贴身丫头,实际上同我情如姊妹,我打心底里希望她能得遇良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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