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齐齐转动眼睛,斜着看向孙元。
这动作整齐得诡异,分明都是熟悉的孩子的脸,孙元却忍不住向后仰了一些。
似乎终于确定是孙元来了。
离着孙元最近的孩子一动,紧接着朝着孙元扑了过来。
他一言不发,只是抱着孙元的腿,把头埋在孙元的膝盖上。
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。
一群孩子终不再像那泥胎模样,纷纷跑向孙元。
“慢点,别摔了。”
孙元熟练的抱起一个孩子,孩子们像是他身上的挂件,很快将他团团围住。
堂中这才有了些热闹人气。
孙福也不再是之前那狠毒模样,笑呵呵道:“今天是个好日子,我去厨中通知加菜。”
他像是也很高兴一样,背着手唱着小调走了出去。
被孩子们团团围住,孙元心里踏实了些,将带来的糖条分了下去。
他想借机打探消息,但孩子们似乎都学乖了,关于慈育院的事情,一个字也不肯说。
孙元苦笑之际,一个孩子有些热情过头扑进了他怀里。
孙元将他接住抱起,在手里颠了一下。
正想说些什么,这抱着他胳膊的孩子,将脸埋进了孙元的肩胛骨。
“晚上不要出去。”
极细微的声音,在孙元耳边响起。
孙元一僵,没有追问,神情自若的拍了拍这孩子的屁股:“又沉了些。”
他笑着与孩童们互动,一时间气氛其乐融融。
因孙元的到来,今日慈育院午餐加了一道肉汤。
厨中帮忙的,都是孙府的下人。
孙元假借帮忙,舀了汤锅中猪大骨看,这才暗自放心。
他照顾着舌头受伤的孙虎,吃了汤饭。
对孙福道:“便是记恩,也不必如此体罚。”
这话倒是符合他平常的作风,孙福没有起疑,满口答应,神色却并不在意。
照顾了孙虎,孙元又坐到方才小声提醒他的孩子身边。
但这孩子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之前的事情。
孙元观察许久无果,只得作罢。
用过午饭,他像往常一样,帮着干了些重活,修葺屋顶。
直到夜幕降临。
孙元擦了擦额头的汗,回到居住的屋中。
他轻轻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。
黑漆漆的房梁上,传来一声猫叫。
孙元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纸人。
画着殷红纹路的纸人,缓缓从桌上站起。
同时,一只健壮狸花猫轻巧从房顶跃下。
月下
健壮的狸花猫,自孙元进入慈育院便潜入。
它落地无声,从孙元怀里钻出来的纸人晃悠悠飘落,落在了它的背上。
感觉小纸人站在头顶,沈小花不舒服想甩头。
但立在它头顶的小纸人,纸手轻轻一拍,它又安静下来。
小纸人无声揪了一下狸花猫头顶的毛。
狸花猫跃上窗台。
随后,回首看了孙元一眼,示意他跟上。
孙元会意,跟随着狸花猫从窗棂跃出。
黑底皂靴无声踏地,顺着黑暗处,孙元跟着狸花猫一路前行。
这种摸黑执行任务的情况,孙元并不是第一次。
但他心中极在意白日里,那个孩子说的话——晚上不要外出。
管事孙福在教导孩子们时,还将这一句话,放在了感恩义父孙农之前。
这让孙元觉得十分不安。
所幸,今夜虽一轮毛月亮不甚明亮,但空阔的慈育院中,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异常。
在路过孩子们居住的长屋时,孙元还能听见孩童细微的走动声。
见他脚步稍慢,前方带路的狸花猫和狸花猫背上的纸人齐齐回头。
半明半暗的月下,瞧着莫名诡异。
孙元立刻加快了步伐。
一路走到了后院柴房,杂草丛生处。
一个黑影敏捷地翻墙而入。
孙元焦急上前:“赵千户?”
“您怎么亲自来了?”
照着计划,赵鲤本体在外,以纸人跟随孙元探听情报。
不料现在赵鲤却亲自来了。
孙元担忧她的安危,压低了声音道:“赵千户切勿以身涉险。”
夜半翻墙而入的赵鲤摇了摇头。
她的纸人失控了,从进入这慈幼院范围,联系便断断续续。
就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,莫说发声,就是看、听也时断时续。
此处有什么东西,能阻断她的术。
又牵扯多子鬼母这种神祇,有实力闯一遭且不惹祸的,只有她。
这些内情赵鲤并没有言明,即便孙元服下秘药,赵鲤并不那么信任他。
她绝不会漏出一点破绽。
赵鲤高深莫测道:“有些东西我很在乎,必须亲自跑一趟。”
孙元犹自担忧。
他身处靠近江南道的江州,受江州风气影响大。
见赵鲤年岁模样,多少有些不放心。
赵鲤摆手示意,重新检查身上的装备。
摸了摸盘在她手腕上的阿白。
又紧了紧系在腰上的道具——张晖的围兜。
绣着小老虎的围兜,用了一段时日还是崭新模样,系在赵鲤腰带上,有些可爱。
孙元看了两眼,只当是赵鲤的特殊喜好,没有出声过问。